绕绕

【台风】一拜天地

他们终究没能躲过那十年浩劫。

他们被批斗的那天是个艳阳天。从阴暗潮湿的监狱里被红卫兵扣着手臂押送出来的时候，正当中午。

天很亮，亮的像白布。四周人声喧哗，侧旁的绿植有些闪人眼睛。明台的眼睛还没习惯一瞬间的明亮，朦朦胧胧间，恍然以为是梦。

自从入狱便再也没见过王天风。这被人推推搡搡到台上去，便见到了他的老师。

脊背已经不再笔直，或者说，已经被折磨的完全直不起来了。有些佝偻的站着，眼尾绛色依旧。简单的白衬衫上一道一道的血痕，大白天的看得人眼仁疼。

明台在王天风眼里也好不到哪儿去。好好的明家小少爷如今狼狈至极。光鲜亮丽全被剥了去。头发低垂着遮住了眼帘，嘴抿的紧紧的成一条线。一身麻布衣服还有几个破洞，被打的也算不得轻。

红卫兵晓得他俩的事。天生骨头硬，各种酷刑一言不发，只能听人闻说那罪行，还有私底下污秽的勾当。

红卫兵头头啐了一口，恶心。

他看着眼前这两人，说不出的厌恶。踱步到两人中间，念起他俩的罪行。

保家保国，滔天大罪。

念叨念叨完了，红卫兵咧着嘴突然笑开，颌首道：“这样吧，你俩给我跪下来磕个头，我饶你俩一命。”

明台突然剧烈的挣扎，脚上的铁拷磨的他的脚渗出了血。

“我可以给你磕头，老师不可以!”

王天风气有点喘不匀，肺子像破风箱，想必是被用的刑太重已经坏了。他看着明台抬高声音沙哑唬他：“你闭嘴。”

明台眼泪都要掉下来。他的老师啊，一身傲骨，怎么可以给人下跪。

谁知下一秒他的老师腿窝被人一踢，就那样顺势跪下去。明台腿一软，腿窝尖锐痛意漫延，和他的老师对着跪了下去。

红卫兵头头看着他俩放肆哈哈大笑：“哟，你俩还准备拜堂呗。”

明台认真凝视着老师的眼睛，一言不发。王天风回视，点了点头。

等来世，等来世生在寻常的百姓人家。我再给你真正的婚礼。今日今时这一场，算是这一世的欠条。

你看，台下都充作宾客。

你听，喧骂都算是道贺。

两人头对着磕了下去，便再也没起来过。

一拜天地，也是最后的一谢天地。